柳色

杂食党,洁癖慎关
墙头众多,频繁爬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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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冬寡】Had I not seen the Sun 02

*撒点土

*冷战时期,冬兵原设定,寡姐私设为苏联高官妻子,介意慎入

前文: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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娜塔莎


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,母亲以前常常对娜塔莎这么念叨。但娜塔莎认为,婚姻是女人生命的终结。走进结婚礼堂那一刻,少女就死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名叫“妻子”的新身份。人还是那个人,但很多东西永远都不一样了。


比如说吧,如果她还没有结婚,一定会有数不清的男人来向她大献殷勤,簇拥在她周围,期待她发发慈悲答应跟他们跳舞。她则装作很累的样子,理一理头发,笑着说自己再也跳不动了。但即使这样,很多男人也会留在她身边,等着一支说不准的舞,或者跟她说说话也好。她会欣然接受女人们妒羡的目光,用言语挑拨男人们攀比争胜。她会梳着最时髦的发型,戴着招摇的流苏耳坠,穿上色彩艳丽的舞裙,腕上系上缎带,摇着小巧的扇子和闺友窃窃私语,讨论哪一个年轻人最帅气,哪个温柔,哪个幽默,哪个一说话就会脸红。


而现在呢?她穿着深蓝色、恨不得要盖住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的长裙,座位离舞池远远的,身边坐着一群无聊的已婚女人。她们或是某年轻军官的新婚妻子,或是某商界巨鳄的结发妻子,她们恪守着比普通妻子更严苛的规矩,在这种公共场合下,绝口不提丈夫们的工作,而是聊着插花园艺、饮食衣饰、子女教育这些话题,时不时也会议论一下不在场的某位夫人,以此来加深彼此间的感情。


娜塔莎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对“蕾丝还是印花”有这么大的兴趣。她望向舞池,那里一对对男女正在翩翩起舞。现在奏的是一首节奏很欢快的曲子,很适合跳维也纳华尔兹。娜塔莎只在前三首曲子时跳了舞,一次跟卡列切夫,一次跟宴会男主人,一次跟一个中年美国佬。之后,她在卡列切夫强烈的暗示下,推托有点累,婉拒了下一个邀请者。这次宴会的参与者多为政治人物,个个擅长察言观色,见她婉拒了,就再不来邀请她。娜塔莎手指随着拍子轻轻点着腿面,回忆着以前能畅快跳舞的时光。她一直在看舞池中的一个少女,那是一位部长的女儿,生得容貌姣好、风姿楚楚,是这场宴会最闪亮的一颗星。但娜塔莎觉得,自己如果也没嫁人,绝对能盖过她的风头。毕竟那位大小姐个子过高,皮肤没那么白,头发有杂色,腿型也不是很好看。娜塔莎心情很复杂,她为自己而不平,对那位姑娘既羡慕又不屑,想起她终有一日也要嫁人,心里有些快意,又有些悲哀。


“卡列切夫夫人!”有人在她耳边喊。她回过头,见四十多岁的娜吉亚夫人正不满地看着她。她忙端出得体的微笑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
“我们正在说呢,您还没有孩子吧?”


娜塔莎立刻摇头,摇了好几下,心里涌起一阵惊恐。为卡列切夫生孩子?开什么玩笑!


“哦,你还年轻,这种事也不用着急。”娜吉亚夫人劝慰道。其他人纷纷点头。


娜塔莎摇摇头:“我一点都不着急。”


卡列切夫对孩子没什么执念,甚至可以说他讨厌那些跑来跑去、把一切弄得一团乱的小东西。娜塔莎对此深为庆幸。做妻子已经够糟糕了,她不想再做母亲。


娜吉亚夫人俨然是这帮太太的头儿,她不肯让每一个人受到冷落。刚刚娜塔莎没怎么说话,娜吉亚夫人似乎觉得得补偿她,就把接下来半小时谈话的中心放在了她身上。您家里的钢琴是产自德国吗?您到这里适应得还好吗?您管厨房的事吗?卡列切夫将军在家里脾气怎么样?……


娜塔莎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,心里十分烦躁。她早知道跟卡列切夫出来免不了这种应酬,亏她曾还觉得其他地方的太太夫人可能会不同。看来天底下的妻子都一样,至少大部分都一样,琐碎又无聊,繁忙又空虚。


“那个人的眼神好可怕!”一位年轻太太突然低声打断娜吉亚夫人的喋喋不休。众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娜塔莎也看了一眼,嘴角勾起来,忍着不笑出声。


冬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们身后的长廊里,站得笔直,面色阴郁,眼睛冷冷地扫视着整个宴会。这种场合,他自然是要跟着来的,谁知道某个舞女裙子底下会不会藏一把手枪。他不能时时跟着卡列切夫,因为那些谈话总是“有关机密”,他只能在会场巡逻,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。显然,他刚刚转到了这里,并且不打算立刻就走。


他穿着一身黑,戴着手套,那条显眼的金属臂被遮住了,但周身“生人勿近”的气场依然很强。他与周围的音乐、舞步、鲜花、香槟格格不入,仿佛粉红色糖果屋里一把乌黑锋利的匕首。娜塔莎知道,这些太太夫人在家里听说过的肮脏事情绝对不会比她少,她们也一定见过这种保镖,但她们还是大惊小怪起来,显出一副纯良柔弱的样子,纷纷表示受不了他在旁边,要换个座位。


娜塔莎没有跟她们一起走。她独自坐在圆桌旁,因为被冷落而开心不已。她从侍者手里拿过一杯红酒,遥遥向冬兵致意。不管他是不是有心帮她,实际结果是替她解了围,那就理应感谢。况且,他是在场人中为数不多她瞧着不讨厌的,如果她要敬一杯酒,那就该敬他。


她本不期待冬兵有什么回应,但冬兵竟冷着脸点了点头。动作极轻微,也没有看她,但确实是点头。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,将那杯红酒一饮而尽。


“啊……美丽的夫人竟独自坐在这里。”一个讨厌的声音插了进来。他们就不能让她安静会吗?她转过头,向来人露出微笑。


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秃顶男人,是卡列切夫同盟里的重要成员之一。他跟卡列切夫一起走了过来。


“卡列切夫同志,您能割爱允许我邀请您夫人跳支舞吗?”他问。看来他们谈话已经结束了。


卡列切夫大笑:“您实在是太客气了。我想娜塔莎不会介意。”


秃顶男人向她伸出一只手。


娜塔莎的微笑一点也没变,依旧真诚甜美。她带着这样的微笑摇了摇头。“实在抱歉,我刚刚下楼梯的时候崴了脚,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。”


卡列切夫看着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。娜塔莎知道自己又惹了他,但她就是忍不住。这是请她跳舞,两个男人却谁也没有考虑她的意见,那她就要用拒绝的方式告诉他们,老娘不愿意,你们谁也不能替我做主。


“真是遗憾。”秃顶男人笑着说。他要么是心胸宽大,要么就是精于演戏。娜塔莎押后者。


“哎?那边是阿利沙,我们去打个招呼吧。”卡列切夫转移话题。秃顶男人很配合地转移了兴趣。他们又往另一头走去。走了一半,卡列切夫得空回头,狠狠瞪了她一眼。


娜塔莎在心里竖了个中指。



冬兵

 

冬兵发现,只要那个女人在场,他就忍不住朝她那里看。


这场宴会是卡列切夫巡访的第一个目标人物办的。这人是他敌对政党的核心之一,为了避嫌,他会比卡列切夫自己更在意他的安全,所以这场宴会不大可能有什么危险。卡列切夫遂欣然赴约。冬兵在宴会上巡逻一遍,便无所事事起来,这给了他的眼睛充分的自由去看它想看的画面。


她跳舞的时候他看,她坐着发呆的时候他看,她应付谈话的时候他看。他有些恨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视力,这能让他在狙击时百发百中,但也让那个女人始终无法离开他的视线。她的身影让他心烦意乱。他不想看,但又忍不住不看。


他发现她有三副面孔。


第一副是优雅端庄、温和知礼的将军夫人。她漫不经心地扮演着这一角色。挽着丈夫的手臂,挂着微笑,露出八颗牙齿,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连连点头,时不时插一句毫无新意的称赞,大家都笑的时候也配合地捂一捂嘴,装作被逗乐的样子。但她破绽太多。游离的眼神,不耐烦地玩弄缎带的手,总是比别人稍慢一拍的反应……真奇怪那些人居然看不出来。这一副是她最广为人知的面孔。


第二副是桀骜不驯、身有反骨的烈性女子。看得出来,卡列切夫一直想把她驯服,但小野猫只是迫于形势将指爪收进去,她随时都可以伸出来,挠你个鲜血淋漓。在人人欢歌载舞的场合,她常常会露出不屑和嘲弄的神色,虽然转瞬即逝,但就像夜空里的烟花,极其亮眼。她不好惹。但她也只是空有反抗意识,却无反抗能力,长久下去,她尖尖的爪子总会被磨平。这副样子只有被她挠过的人才知道,大部分时候她还是一只慵懒温顺的小猫咪。


第三副,知道的人就更少了,恐怕她自己都意识不到。那是天真调皮又脆弱忧郁的少女。在身边围着的那群贵妇人离开后,在拒绝了那个男人的邀舞之后,她独坐在圆桌前,开始玩桌上的酒杯。她把四个酒杯并排放在一起,在上面开始垒第二层,三个酒杯,再依次往上。她的神情专注,好像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工程,并乐在其中。她嘴角带着一抹笑,不是官方的笑,也不是嘲弄的笑,是真真切切发自心底的笑。最后,她垒成了一个金字塔,她痴痴地望着,忽然叹口气,意兴阑珊地把酒杯一个个取下。那个叹气让冬兵的心瞬间揪得很紧。


到宴会结束,她就一直坐在那里,折腾那几个杯子。


卡列切夫在人们散得差不多的时候走到她身边。


“崴了脚?”他语气不善。


“对不起。”她咕哝道。


“既然崴了脚,接下来几天就在酒店待着吧。”


“好啊。”她答应得很爽快。


“我等会有事,打电话让平克曼小姐来陪你回去。”平克曼小姐就是她的那位英文教师。


她懒懒地点点头。


“坐我的车,让冬兵跟着你。”卡列切夫继续说。他朝冬兵这边看过来,冬兵点点头。


她有些吃惊,看了她丈夫一眼,又转过头看看他,问道:“你不要他保护你了?”


“我自有安排。”卡列切夫倨傲地说。


他很快离开了。宴会上的人也都走了,就剩下一群服务人员在收拾场地。一个服务员要关掉舞池的灯。她忽然喊道:“等一下。”


所有人都吃了一惊,回头等这位将军夫人发话。她站起来,走到舞池旁边,嫣然一笑:“给我五分钟。”


她脱下鞋,走到舞池中央,脚尖点地,修长的手臂舒展开,伴着急促的舞步一摆一摇。伏身、惊起、跨跳、旋转,眼波流动,顾盼神飞。她像只天鹅在舞池间起舞,身姿优雅轻盈。虽然衣饰限制了她的动作,但骨子里的灵动是挡也挡不住的。


所有的服务人员都停了动作,看她起舞。


冬兵心里跃动着一种不知名的欢喜。她在起舞,单为她自己起舞,做她自己想做的事,她自由自在,无比欢乐。冬兵希望她能一直快乐下去,尽管这不可能。


五分钟到,她停下动作。不知是谁起的头,下面开始鼓掌,她微微一笑,走过去关上了灯。她从一片昏暗中走出来,身上带了一层薄汗,整个人像是在发光。有个年轻姑娘递给她一张纸巾,称赞道:“跳得真好。”


她一笑:“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芭蕾舞女演员。”


她刚刚穿好鞋,平克曼小姐就到了,陪她一起出去。冬兵故意留在了最后。


“刚才的事情,”他慢慢说,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清,“不要多嘴。将军不会希望在媒体上看到这件事。”他一把拽下左手手套,露出金属手。没有人说话,空气似乎打了个寒噤。


他转过身,追着那个背影,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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