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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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冬寡】Had I not seen the Sun 03

*冷战时期,冬兵原设定,寡姐私设为苏联高官妻子,介意慎入

前文:01 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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娜塔莎


娜塔莎刚上车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。这是卡列切夫巡检的第三站,这一路过得风平浪静,别说刺客,连个小毛贼都没有。娜塔莎暗想卡列切夫恐怕把自己看得太重了。谁会来杀他呢?一个汲汲营营的普通官僚,既非大仁大义,也非大奸大恶,这样的人哪里会配得上杀手的子弹呢?


她坐到卡列切夫身边。卡列切夫头扭向车窗,没有看她,只给了她个后脑勺。她也没理他。自从上次舞会事件后,卡列切夫一直冷着她,他以为这在惩罚她,殊不知在娜塔莎看来,这是求之不得的清静。


冬兵也钻了进来,坐在娜塔莎对面。他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,把它搁在了旁边座位上。这辆车是改造后的官用车,车厢非常宽敞。娜塔莎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,看得他垂下头去。她便微笑起来,心里莫名地得意。


车子启动。车门和车窗都关紧。车窗是厚厚的不透光防弹玻璃,由于车窗不透光,车厢顶上的壁灯就要一直开着。车子行走了有十分钟,车厢里一片沉默,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。冬兵自然是不说话的;在卡列切夫面前,娜塔莎也没什么好说的;但平时卡列切夫都会滔滔不绝大发议论,今天却也罕见地沉默了。他一直对着窗户,可是窗户一片漆黑,有什么好看的?


“将军?”娜塔莎叫。


“卡列切夫”回头,很恭谨地说:“夫人。”


娜塔莎大吃一惊,差点跳起来。这人的身材、衣着、发型、胡须都与卡列切夫别无二致,不仔细看,连她都要误认了。她看了看对面的冒牌货,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平静的冬兵,满腔疑问涌上心头:“这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

没有人回答她。“卡列切夫”似乎难以启齿,而冬兵就是垂着头,不肯看她的眼睛。


她从前到后想一想,一股寒意浸透全身。愤怒和悲伤撕扯这她,她稳住要崩溃的情绪,冷冷地说:“停车,我要下去。”


“夫人,请您冷静点。”那冒牌货劝慰道。


娜塔莎怒极反笑:“冷静?我怎么冷静?我是他妻子,他居然拿我当诱饵?当障眼法?停车!”


司机仿佛聋了一般,一点也没有停车的意思。


“您要理解,像他这样地位的人……”


“闭嘴!”娜塔莎吼道,“他的命是命,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?死有什么了不起,但我就是死,也不为他而死!停车!”


“你不会死。”一直沉默的冬兵忽然开口,“我保证。”


娜塔莎冷笑:“这是你今天的任务?你这个……怪物,谁要你保证?你们合起伙来骗我,看我走进死亡陷阱里……”她本是一腔怒火,然而提到死亡二字,忽然落下泪来,心里充塞着无尽的委屈。她想命运真是捉弄她,给了她姣好的容貌,给了她不错的出身,给了她聪明的头脑和不甘人下的心性,偏偏不给她幸福。容貌、出身、头脑、心性……这些恩赐反而成了锁链,将她锁在痛苦深渊,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。


车依然行进着,走得匀速平稳,她擦了擦泪,笑道:“不停是吧?”她决然向车窗撞去,冬兵吃了一惊,抢上一步,张开双臂拦住她。娜塔莎撞到他身上,趁机就掏走了他口袋里那把小巧的手枪。她后退一步,拿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,冷笑道:“我就算死,也不为他死。让媒体来好好挖挖我为什么自杀吧。”


冬兵的眸子暗了下来。他手动了一下,娜塔莎怕他抢走手枪,又退了一步。但他只是将手伸到腰后,又掏出一把枪来,指向了她。


卡列切夫的替身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得目瞪口呆。这时他醒过神来,喝道:“士兵,你在干嘛?!夫人,快放下枪。”


“我不放!”


“你还没有打开保险,那把枪根本没用。”冬兵用那不带感情的声调平静地说,“只要你作出一点动作,我就打断你的手。”


娜塔莎又是羞惭又是恼火,她垂下枪,冷冷道:“是不是我丈夫说的,只要我不死就行,少一只手也无所谓?”她向前两步,用另一只手握住冬兵的枪头,移到自己心口,笑道:“你这一把一定开保险了吧。”她的手移到扳机处,想按着冬兵的手开一枪。冬兵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神色,拼命想挣脱她的手,这让娜塔莎感到一种残忍的快意。


她并不是铁了心要死,这些行为更像一种危险的游戏,高空走钢丝,以她的性命做赌注,输了,不过就是输掉剩下几十年的无聊生活。赢了呢?能得到什么?她不确定,但未知本身,对她已是一种嘉奖。


接下来的事发生得太快,以致于娜塔莎都搞不清楚先后顺序。她只觉得车厢剧烈一震,自己站立不稳,向前倒去,扑到冬兵身上,接着四周变为一片黑暗,“啪”“啪”的巨响不断传来。她被一只手臂拉进怀里,像小时候风暴来袭的夜,她蜷缩在母亲怀里听着轰轰的雷声和骤雨击打房顶的声音。外面风暴再大,也无法减少这个怀抱给她的安心和温暖。


冬兵

 

变故的发生虽然猝不及防,但也在冬兵的意料之内。看情况,对方似乎是先打中了轮胎,车子滑出去,接着电线被打断,车厢变成一片漆黑。他将那个女人搂进怀里,侧耳听着两边的子弹声音,谋算着最好的反击时间。


组织传来消息,说刺客准备在今天动手。卡列切夫深信自己用兵的虚实之道,决定将计就计,让自己的替身、夫人和最重要的保镖沿原定路线,他则走另一条路,既保证了自己的安全,又能引刺客动手,来得到些幕后策划者的把柄。


冬兵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计划,反驳了几次,但卡列切夫只是拍拍他的肩膀,说:“他们说你能以一敌百,难道是假的?放心,我会派人接应你的。”


他不能直言这个计划令他讨厌的具体那一点。在他看来,完全没必要搭上夫人。她在场确实会使敌人信服,但是……难道卡列切夫不知道这会有多危险?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!冬兵自信能保护她全身而退,可想到她将要看到他冷酷嗜血的一面,感觉就好像一块冰滑进了胃里。


他进车里时,看了一眼她的脸色。她很平静,很放松。冬兵便想到,卡列切夫不会是没告诉她吧?果然,她发现真相时,近乎歇斯底里。他很能理解那种心情,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。她撞向车窗时他的心狂跳,她拿枪指着自己太阳穴时他的心狂跳,她的手压住他的手、想逼他扣下扳机时他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了。冬日战士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。


所以当车体被子弹击中、车厢陡然一片漆黑、子弹声响彻耳际时,他反而冷静下来了,因为那女人好好地待在他怀里,没有跑出去迎接子弹。他算着车窗快坚持不下去了,便低声对她说:“钻到座位底下去,我不叫你别出来。”


“凭什么?”她颤抖着声音问。


“听我的!”


他帮着她钻到座位底下,接着摸到武器袋,用金属臂撞开车门,先往外扔了两个烟雾弹。接着扯下车门,挡住座位下方,造成一个三面隔断的空间。回看一眼,她缩在那狭小空间里,脸色苍白,两只眼睛仓皇地眨着,像淋了雨的小鸡。“别出来。”他又叮嘱一句,拿出冲锋枪,走进弥漫的烟雾中。


敌方选的出手地点很巧妙。此处是公路的一段拐角,原本来往行人就不多,两边路口被几辆大货车堵住,形成一个与外隔绝的战场。卡列切夫出行时,有两辆护卫车随行,三辆车一模一样,卡列切夫会随机选乘一辆,其他两辆则坐满荷枪实弹的卫兵。冬兵出来之前,他们已经交火。这次因有准备,卫兵数目、战力更优于平日,可是当他出来时,己方伤亡已过一半。


他借着烟雾的掩护,凭子弹来的方向,干掉了好几个人,但对方攻击依然猛烈。等烟雾散尽,看到对方二十多人呈半圆形包围过来,他不由大吃一惊。这根本不是暗杀,这就是明目张胆地袭击。


他又从车上扯下两块铁皮,权当盾牌,挡在身前。己方的几个卫兵借着车的掩护,向对方射击。这是个好方法,躲在车后,总比一块铁皮安全得多,但冬兵不能离开,他身后有要保护的人。


“消耗他们的弹药,逼他们肉搏。”他大喊。敌众我寡,远程交火,他作为冬兵的优势显现不出来。敌人也清楚这个,因为他很快成了集火对象。他躲在铁皮后,根本不敢抬头,子弹雨点般射来,握着铁皮的手震得发麻。己方被击中的惨叫声不断传来。他感受着子弹的力道越来越大,知道敌方越来越近,遂当机立断,将铁皮扔了出去,同时拿起冲锋枪,一顿扫射。扫射到没有子弹,他又拿起手枪,用机械臂护住头脸,再次射击。敌方的火力终于弱了下来,他的弹药也消耗殆尽。


他回头看看,己方的战斗力仅剩他一个,对面还有十多个人。


他掏出了匕首。


很多人都觉得,当火药被发明出来后,冷兵器就没有了用武之地,该退出历史舞台。他们都是想当然的人。离得越近,冷兵器的威力越显著,子弹却成了累赘。子弹一击不中,再次瞄准射击的空档,已足够刀锋切进喉咙。


冬兵像猎豹一样迅疾地突入敌方内部。对方都穿着防弹衣,只能从头部动手。他左臂无所顾忌地横扫着,以攻作守,右手匕首灵活地跳动着死亡之舞。这帮袭击者身手还算不错,但都是普通人加以训练的结果,远远比不上他。他的动作行云流水,像灵感来了的画家那样一挥而就。飞溅的血浆就是颜料,倒下的身体就是线条。但作画者并不感到畅快,反而从心底生出一股厌倦。攫取别人的生命,总是不愉快的事。


他的匕首在刺进一个人脖子时被卡住了。他奋力去拔,但那人临死前紧紧拽着他的手。那人眼睛圆瞪着,嘴里冒出一堆血泡,表情恐惧而不甘。他只好动用左臂来拔,与此同时,已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。


他没办法,只好拽着尸体一起转过身。对方举起手枪,对着他的头,正要扣动扳机。


枪声响了,冬兵还没来得及用尸体挡住自己。但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,反而面前拿枪的人带着惊讶的表情倒了下去,额头上开出一朵血花。


在他身后,娜塔莎双手举着枪,脸色煞白,双眼圆睁,牙齿紧咬着下唇。她惊魂未定地注视着他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。


冬兵终于拔出匕首来,四下眺望,将几个受伤未死的都刺死——他冒不起这个险。然后走回她身边。


她维持着举枪的姿势不变,手紧紧握着枪,手上骨节发白。她呼吸急促,额头上的汗流出一条亮亮的痕迹。


他说:“松手吧,没事了。”


她放下枪,哇地一声哭了出来。冬兵笨拙地帮她擦着眼泪,她抓着他的手臂大哭,肩膀不断颤抖。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,只一遍遍地说:“没事了,我把他们都杀了。”


她慢慢止住哭声,抽噎着说:“你受伤了。”


他顺着她的目光,看到自己肩膀上血肉淋漓,是被子弹擦伤了。这种小伤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,他便说:“没事。”


“疼吗?”


“不疼。”


不料她哭得更凶了。她抱着他的手臂,一边摇一边质问:“怎么会不疼呢?怎么会不疼呢?”


“娜塔莎……”他忽然叫。他也不明白为什么,这个名字就自然地从他嘴里溜了出来。


她呆住了,泪眼婆娑地看着他。


他们站在那辆受损严重的车前,脚边躺着只剩一半脑袋的死人,火药味、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,风声如泣如诉唱着一曲哀婉的歌。他身上溅满鲜血和脑浆,手里还拿着卷了刃、浸满血的匕首,她身上沾满了座位底下的灰尘,精致的妆溶于眼泪和汗滴中,在脸上留下色彩斑斓的印迹。这真像地狱,也真像天堂。


她慢慢凑近他的脸,闭上眼睛。她的气息像春天的风,要融化他心里的坚冰。


他猛然推开她,死死盯着远处。那里,卡列切夫的接应车队正在赶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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